意失倚邦
看《茶马古道茶意浓》,才看到作者一行达到倚邦的一段。
我看着摄影者从对面的山路拍到的倚邦,感觉在仰望天街圣地。浓郁的墨绿森林中,偶有几处树梢被透漏过来的阳光照耀出几抹浅碧金黄,似风吹过一般的活泼新鲜。远方峰顶在暮色中弥漫着苍凉水汽,似云似物间一行黑瓦白墙在树后几隐几现。曾一度辉煌的普洱茶重镇,就这样卧在照片上的深山暮色里。而我看着,神往着,仿佛听见赶马人将辔头系在马柱上,然后铜铃叮铮,渐渐声音低沉,夜色席卷,有低调而庄重的氛围渲染开来,掩不住白日里的繁华。
如果不是看见了独人只影的破败街道,如果不是看见暮气沉沉中毫无生机的日影残街,如果不是看到没落在泥土里散乱的柱脚石,我真的会以为倚邦尚如昨日般繁华兴盛,如昨日般是隐入云霄的天街。“马帮终日川流不息,各地会馆、大庙耸立,商铺茶庄密布,繁华喧嚣”的倚邦,曾“每年产茶万担以上,常住人口万余,流动人口多时近十万人”的倚邦,如今就只留下一条两百米左右的老街,一点茶的气氛也没有了。看着几块锁在村公所里记载着当初辉煌盛况的石碑,心里蓦然生出一种苍凉感。这里的没落不同于别处的没落,别处的没落会透着历史的沧桑,让人读出一种残破然而救援庄穆的人文气象,而这里的没落如此安静,如果不是知道它也曾辉煌过,几乎用不到“没落”这个词——它似乎从一开始就如此,如此残破,一直这般残破。天街——如此没落的一条天上街市,远望的美好荡然无存。
如果不是看到那只可爱的石狮子,如果不是铺在泥路中的石板上刻着话华美大气的纹路,如果那张青瓷照片没有摆在那儿,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,倚邦曾繁华辉煌过。它也曾有过川流不息的街道,有过很大的带围墙的驿站,有过富贵豪华的大户人家,它甚至一度成为古六大茶山的领袖,“高”而且“贵”,险阻的山路拦不住蜂拥的人群,围不住高贵的名声。
它曾盛况空前,难道竟也要绝后了?
埋没在泥土里的柱脚石虽直径40多厘米,但终究被埋得只见一围了。柱脚石埋没了也就算了,可是家家种茶却只有一两户做茶,“茶意甚淡”。“繁华可去不可叹,可叹的是那铺路垒墙的刻石是那么的万劫不复,没有重整旗鼓的征兆,有的只是彻底的失落,失落……”
我看的很沉重,一点也没有初看此书的惊奇之感,更无动不动惊呼室友同看的举动。那一句“也做”,给我的不知是余幸还是苦涩,无味陈杂。在争先恐后发掘历史人文的今天,倚邦的失落如此彻底。就算那些开发带着商业目的吧,那也好歹保住了一些曾经。在普洱茶盛行的今天,这个曾经的普洱茶重镇的人民对它的辉煌过去竟然说到了这样一句:不知道。等到那些轻伤的石狮子变重伤变粉碎,等到铺路的石板上的花纹被磨平,等到仅余的那只晒茶竹匾消失,那时候,循着古籍记载一路寻来的人,会不会怀疑典籍的记录呢?
失落的倚邦。照片上的那条古远神秘的天之街市,显得如此遥远,如此遥不可及。耳边的铃叮马鸣,人与喧嚣,在暮色四合中渐渐低去,不复听见。黎明时又将渐渐沸腾的声响,竟似不会再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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