审核中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!!!!!!!!!!!! 我买了一架钢琴,纯白色,最便宜的那种。 我将它静静的安置在窗前,让它与窗前开得如火的海棠默然相对。 整个夏天里,它躺在夕阳的余晖中,同我的记忆一起慢慢变老。 十多年前的那个初夏,我被转到县里最好的一所高中开始我的学业。因为学生宿舍早已分配完毕,我就被安排在一间空置的教师房内。那是一栋破旧的老楼,多数教师家属早已搬出,整栋楼便显得空空荡荡。特别一到晚上,长长的走廊里,总有些空灵的感觉。 我喜欢那种宁谧。对于没有朋友的我,深邃的夜空是我灵魂的伴侣。然而,更为难能可贵的是,每次晚自习回来后,总能听到一小段悠扬的钢琴声,从对面实验大楼里飘出。那盈盈的琴声,在琴房里回荡,像调皮的少女,间或发现一道篱笆的缺口,欢快的逃了出来,在两栋大楼夹成的长长的街巷里翩翩起舞。时而激烈,时而舒缓,最后汇成一阵短促的尾音,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。 那样的琴声持续的时间不长不短,每次在我入睡的时候便会戛然而止。于是我把它当成高中生涯里难得的入眠曲。睡梦中,我甚至还能闻到飘荡在琴声里海棠花的味道。 我曾一度对弹琴人的身份产生过好奇。或许是一个女孩,有着俏丽的脸庞,和如琴弦般飘逸笔直的长发;又或许是个秀气的男孩,长长的剑眉下,藏匿着一双如琴键般黑白分明的眼眸。不管怎样,肯定是一个勤勉的艺考生。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想好了,叫做“海棠主人”。因为他的窗口总是有一盆如火般开的热烈的海棠花。 可是两个月后的某个晚上,事实击碎我的臆测。海棠主人是个老男人,甚至头发隐约有些花白。那天晚上琴声结束后,海棠主人的脚步声大的有些夸张。我有一种脚步强迫症,听到那吧嗒吧嗒的脚步声,总要起床看个究竟。我看到的是: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男人,踏着愤怒的步伐从大楼门口走出,临走时,大门还被甩得哐当响,犹如一串狂风中颤栗的风铃。 莫名的,我心里有些失落。 从那天以后,琴声也消失了,整栋楼也失去了活力,就像被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,变得死寂。 一开始,我便不断的失眠,直到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习惯症。于是,去CD屋买了一盒《世界经典钢琴曲》,才止住了毛病。而每当听到Richard《梦中的婚礼》,我便如着了魔,酣然入睡。那首琴曲似乎有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,将我整颗身心俘虏。海棠主人也是往来反复的弹奏着这首曲子,一度使我误认为海棠主人就是一位妙龄的少女。因为只有怀春的少女才能将“梦中的婚礼”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。 头几天的晚上,我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。那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:我拉着一个老男人在一个光怪陆离的场景里,步上婚礼的殿堂。老男人的头上分明的插着一朵煞红的海棠,露出一脸妖娆的表情。 我醒来时,差点惊得断了气。 从那时起,我就一直认为自己性取向有问题,还不知好歹的去校医务室问诊。更为可恶的是,那校医是个长舌妇,一时间竟闹得满校风雨。 也是那时,我变得更加寡言,极少出门。整整一个夏日,我再也没听到海棠主人的琴声。 我不知道那该值得庆幸,还是惋惜。 第二个学期,我交到了一些新的朋友,恶劣的名声也随时间渐渐被人们淡忘。 我终于学会融入到周边的人群中。 于是,我丢掉了CD盒。 然而,命运总是擅长于将苦命的人玩弄于股掌间,来阐释生活强奸论。 就在我自认为回归正常生活的那个晚上,一阵琴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。琴声断断续续,旋律磕磕巴巴,像一个老妇背负重物,蹒跚而行。 我抬起头,看到对面琴室里灯火通明。 我立马能想到的就是海棠主人,不过又很快将这个念头否决了——他是不可能弹出如此水准的琴声。 那琴音生涩,旋律生硬。就像一个初学者,手指不断碰到不相干的黑白键所发出的噪音。 而事实也力证了我的推测:弹琴的是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。 因为很快我听到一阵少女微弱的哭泣声,似乎极伤心,在夜色里凝成一道强有力的高音符,不断撞击我的心弦。 我隐约的有些同情琴房的伤心女子,不自觉的披起一件黑色外套,悄悄匿在长廊的黑影里,静静凝望着琴房淡黄的灯光。 黄色的灯光随着窗帘在微风中摆动,很快的映出一个少女婀娜的身影。弹琴的少女停止了抽泣,朝窗口走来,那身影也变得越来越小,也越来越清晰。我此时却显得有几分不安——在这样的深夜里被人注视总是不礼貌和令人尴尬的。 少女掀开了鹅黄的窗帘,似乎朝下望了过来,又很快收住了目光,望着眼前的那盆海棠。 月光朦胧,我看不清她的脸。她的脸匿在月光的背影里,只有飘洒的长发像一束束断了的琴弦,在月色中拉长了影子。 我想,她的脸庞一定俏丽,头发也一定如丝般细滑。 弹琴少女又将额轻轻的抬了起来,眼睛里似乎含着泪,竟有些晶莹。 那一刻,我却丝毫不敢动弹。她似乎在看着我,用一种很奇特而又专注的眼神透过黑夜的薄雾,逼视过我的灵魂。 她一定看不到我,是的,一定看不到我。我就像她眼眸里的泪珠一样,匿在长廊的黑影里。 我稍稍放心了几许,却依然不敢动弹,只听得一阵心跳击碎了夜的宁静。 星空底下,两楼之间,我和她竟这样默然遥遥对望了半宿。没有言语,没有任何表情,互相又见不到对方。彷如星空中的参星与商星。 海棠主人消失了,弹琴少女也消失了,后来又来了许许多多的艺考生出入对面楼上的琴房,却从没有谁如他们使我许多年后还能依稀残存些记忆。 那天晚上没多久我很快就搬离了教师宿舍楼,因为学校终于腾出了一片学生新舍。 从那以后,我们再也未曾谋面。或许,我们从未谋面。我只是恋上了她的影子。 |